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质辛脱口:“我不答应!”
天之佛点了点头,抚过他背后细软的长发:“那我便还俗吧。”
质辛仿若听到轰然巨响,虚妄的泡沫戳破,重重落回人世间。他紧抱住天之佛,试图将他勒进肋骨:“你不骗我?!”
天之佛道:“不骗你。因缘未尽,便求佛缘,是为不智不果。”
质辛又急道:“若因缘尽了呢?你还是要走?”
天之佛只道:“韦陀乃贤劫千佛之末,一劫四十三亿岁,与天地同寿,难道你这段因缘会比天地还长吗?”
质辛终是笑了出来,身为万魔之主,如同善念的反面,只要佛陀有一人未能度化,魔气便永远不会消失。魔皇的眼睛微微弯起,活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坏小子,这神气狡黠却又趣致,惹得天之佛也笑了一笑。质辛看着他的笑容,捧起他的脸,落下一吻。
这次天之佛接受了,气息交融间,他抚着他脸庞道:“我的梦既然解了,你的梦也解了吗?”
质辛搂紧了他道:“解了,一场春梦。”
第二十四章
寒冷的雪夜里,屋内燃起了炭火。
天之佛北首而卧,质辛躺在他身边。他指尖绕着天之佛的长发,绕了一圈又一圈,像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。他俊秀的眉眼舒展着,他曾为身世烦躁,曾为际遇不平,天之佛的若即若离更叫他寝食难安。可如今他如满月一样圆满,会不会被乌云遮住,那是人世间才烦恼的事。
渐渐的,月亮爬上了树梢,他还是毫无倦意,翻过身,天之佛睡着了,却会一直在他身边。他成了个最自由自在的魔,东摸摸,西碰碰,心情好了,能自顾自待一整夜。
天之厉从风雪中走来时,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。他愣了好半晌,愣的一只脚还踏在门外。身后是追缉而来的魔族,他并不把那些魔放在眼里,他只是不解。他与天之佛同床共枕三十几年,他太熟悉他的睡颜了,躁郁的、压抑的、隐忍的、沉静的。他从未见过眼前的静谧温柔,天之佛睡得很沉,风雪声刮进屋内也没惊醒,倒是质辛跳了起来,与他怒目而视。
天之厉瞥见了丢在一隅的佛骨天锁,目光寒意逼人。他迈进屋内,一把关上大门,魔族战将们的杀意便统统隔阻在外。他不想吵醒天之佛,压低声音道:“天锁果然在你这里!”
质辛哼道:“明明是你给我的,见我用不着了,这是来眼红的吗?”
天之厉怒道:“胡说八道!明明是你盗走了佛骨天锁,还好我在上面留了标记。发现不见,这才一路找来。”
质辛冷笑道:“我天天和母亲在一起,别说没时间大老远去偷天锁,便是我偷回来又有什么用呢?母亲已经答应我还俗留下,我要这佛骨天锁岂不多余?”
天之厉只觉胸口被猛的砸中,痛的他喘不过气来。当日阙阗关之战,天之佛现身力挽狂澜,他搂着质辛安抚,却警惕的望向他。他不指望那目光中能有爱,他告诉自己,哪怕没有爱,有一点点恨也是好的,可他的眼里也没有恨,最多不过警戒,单纯面对一个敌人。
咫尺相望,叹息间,天之厉一夕白头。
天之佛的眼中多了悲悯,他望着白发故人,像一位同体大悲的菩萨。他可以以佛法之心爱怜他,却不是他想要的爱情。
天之厉盯着他怀里的魔皇,那才是一个真正的魔,狂妄嗜杀,一日之内屠尽厉族。十多年的佛法熏陶都无法改变他魔族的本性,他又有何德何能得到他的真情?难道仅仅因为他生于他身,斩不断的血脉牵绊吗?这要自己怎么去比,怎么去拼!
天之厉走了,七厉目瞪口呆的望着他的白发,甚至忘了撤退。回到皇极七行宫,天之厉消沉了很久。直到今天早晨,他发现佛骨天锁被盗了。在他心里,这条骨链已经成了天之佛的一道缩影,它洁白而美丽,坚硬而残酷,永远不可摧毁,如今却不知落入哪个歹人之手。
那一刻天之厉燃起了战志,也燃起了怒火。他化光追踪,一路找到了这里,却不想听到了这个消息。天之佛居然为了这小子留下了,他抛下皈依三宝,抛下普渡苍生,全是为了这个小子!
怒浪在天之厉胸中翻腾,他的骨骼咯咯作响,满头白发因怒气而飞扬。他生具毁天灭地之暗能,若论单打独斗,全天下没有一个是他对手。他一步步走向质辛,好像那不是他的儿子,而是他恨入骨髓的仇人。
质辛浑身绷紧,倔强的迎向他。
就在这一触即发的关口,屋子里还是那么暗,只有熏笼里燃着炭火,檀香袅袅,可父子俩不约而同发现,这间屋子变成了一条长河。
他们脚下不再是坚实的地面,而是流动的河水。头顶的屋顶也不见了,而是无星无月的夜空。他们在这条长河里步履艰难,河水很浅,只没过膝盖,他们的脚却被河床里的泥牢牢嵌住,动弹不得。
天之厉惊疑不定的望向质辛,发现质辛也同样望向自己。他们瞧着依旧北首而卧的天之佛,他还是没醒,河水流过他的身体,将他的头发散开。那河水漆黑如墨,却不曾污浊了他的长发,白练般飘在水面,形成一道暗影柔情的银涛。而原本屋子正中央的熏笼,鎏金的器皿幻化成一朵金色莲花,飘飘摇摇的浮在河上。
质辛想起幼时天之佛给他讲过的一个典故:释迦牟尼收完最后一个弟子,便入寂灭乐,于双树间北首而卧,是为圆寂。质辛瞬间失控了,泪水滚滚而落:“你说过陪我的!你说大觉世尊寂灭,众生福尽。如今你也要叫我福尽吗?!”
天之厉的心也碎了。他不懂佛法,不懂经书,可他看着如一片飘萍浮在河上的天之佛,他宁静的容颜一半为莲花所挡,一半为河水所没,他的手还托在腮边,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沉下去。天之厉虎目含泪,几乎是笑着哄道:“痴佛,河里脏,一会儿你要洗几遍呢?快醒醒起来吧。”说着拔腿去够他,可他越是挣动,河泥越将他吸在里面,不一会儿,河水越发污浊。
这幽黑寂灭的河里,挣扎着天底下最不可一世的英豪,他们让浑浊的河水扬起,粗粝的河沙上涌。每时每刻的河水都是新的,他们却停在原地一步不动。
河水依旧流淌,忽然间那朵莲花内走出了一位僧人,他一脚他踏在莲台上,一脚踏上天之佛的长发。他面带微笑,在天之佛的银发上越走越远,直至消失在长河尽头。没多久,又一位僧人走出了莲花,也从莲台来到了天之佛的长发,他白玉般的双足踏在发浪上,河水无法使其污秽,砂石无法伤其分毫。
父子俩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幕幕,他们不知疲倦的数着,莲花中一共生出了九百九十五位僧人,他们踏着天之佛的长发,由光辉走向黯淡,直至长河尽头。质辛忽有所悟,贤劫千佛,楼至佛是最后一位。他急切的望向天之佛,天之厉也顺着他的眼光看去,天之佛渐渐醒了。
他目光澄明,双手合十,如腾空踏浪般落在了自己的长发上。他要往那长河而去,却停了半步,向质辛与天之厉伸出双手道:“来吧,与我善恶归源。”瞬间一股宏大之力将他们从河床中带了出来,重逢欢喜,长河依旧寂静。
夜雪后的第一缕晨光,天之佛是被晃动的光点唤醒的。他昨晚托腮而卧,手掌难免酸痛,此时却顾不上不适,惊异的望着身边的一厉一魔。他记得质辛靠在自己怀里,却不记得什么时候天之厉也来到这里。
他的动静惊醒了沉睡的父子俩,三人面面相觑。天之厉是第一个出声的,他对质辛道:“你还记得对吧?”
质辛点了点头:“我记得,可瞧样子,母亲已经忘了。”
天之佛最后也没问出来他们说的事,那似乎成了父子间永远的秘密。天光大亮后,天之厉带着佛骨天锁走了,他完全不把怒火冲天的魔族战将放在眼里,却深深看了质辛一眼。质辛挥退了执戟而立的下属,他望着他的父亲,头一次用最平常的眼光去看他,甚至把他送出了天阎魔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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