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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的可惜没有酒,不然这个时候喝一杯多好。”诺颜倚在杜镕钧怀里:“小杜子,我有多久没这么喊过你了?”
“很久了吧”,杜镕钧其实很想她好好喊一声杜郎,不要老是变幻那些玩笑一样的称呼:“我记得那个时候杨磏龙还在,你只肯喊他哥哥,从来不肯认我。”
“杨磏龙……”诺颜的背忽然颤抖了一下:“你还记得那个人?”
“当然了”,杜镕钧笑笑:“我小时候的情敌啊,当时我总是不清楚,那个瘦瘦的小家伙有什么了不起的,把我们都迷成那样。现在也不知他什么样了。”
“那样的人,无论什么年纪,都一样让人不清楚的。”诺颜慢慢转过头:“杜郎……明天,我,我,我要走的。”
闪避了多时的结局终于摊开在眼前,杜镕钧目光中的温柔渐渐僵硬,手臂却是更有力地箍住诺颜的后腰。
明月初升,皎洁映彻了秦淮。
一叶扁舟,轻轻地在河心转了半圈,似乎是在羞涩而狂野地颤抖着、颤抖着……
而此外里许,就有另一艘画舫,看上去平实淡雅,丝毫不会引人注目地泊着。
画舫里,霍澜沧正一边吃药,一边难得放松地牢骚:“这秦淮河太小家子气了,这么窄,怎么比得上我家乡的澜沧江?”
“你爹爹不是洛阳人么?”京冥在一边细细调着药膏,接口:“怎么你家乡又到了澜沧江?”
“哪里出生,哪里就是家吧。”霍澜沧终于把一碗药饮尽,叹气着说道:“也不知这辈子我还有没有机会回去看看……京冥,你知道么?我小时候,也是时常听着澜沧江的吼声才能睡着。”
澜沧江的故事,京冥已经听了很多,平静时的浩瀚,发作时的狂野,那山、那水,和山水间的人……只是,只是她从来没有想到问一声——京冥,你的家乡呢?
递过药膏,京冥安慰道:“会的,等严嵩倒台了,我陪你回家看看,住一辈子也无妨。”
“什么叫无妨?”霍澜沧接过药膏,大笑:“那人家卢姑娘怎么办?”
“我和碧岫——”京冥忽然站起来:“要回避么?”
“回什么避呵。”霍澜沧扯下右肩的外衫,将药膏涂了上去:“都是跑江湖的,哪有这么多好回避的。”
京冥看着她,忽然觉得好笑,一夜之间,两个人居然狼狈成这样,差点连命都保不住。那个右手,实在是很让人恐怖的一个。
一念及此,他又盘膝坐下,开始调理自己的内息,虽然练武的人疗伤比常人快了许多,但是以他的伤势,半个月内,怕是不能动手了。
“那个杜镕钧倒真是痴情,你说……他会回铁肩帮么?”霍澜沧掩上衣衫,随口问道。脸上的笑意却淡了不少——他和碧岫,究竟又是怎么样呢?
“会的,他既然没有办法保护自己心爱的人周全,自然会放她去安全的地方。”京冥眼观鼻,鼻观口,左手的拇指正对着右手小指,双手奇异地回环着,正是明教密宗心法,语气也随着吐纳变得缥缈:“我们江湖人,本来就没什么资格谈情说爱的,杜镕钧,他迟早也会明白。”
看着京冥渐渐入定,霍澜沧不再说话,也开始运气疗伤。
月光朗朗,河上的游船渐渐少了。浮华之气一去,深秋的寒冷立即随风灌满船舱,连波浪似乎也冷厉了许多。
那叶小舟还在颤抖,似乎有哭声,有倾诉,有不平……
那艘画舫依旧静静,此时无声,胜于有声,弦断,亦无人倾听。
江湖的日子,秦淮人家的日子本没有什么不同,一天天日出日落,岁月便慢慢滑去,美人老了红颜,英雄悲叹迟暮,而新一代的花魁和少年剑客又意气风发地站起,丝毫不顾忌前辈们的忠言。
是的,日子本来是这样过去的,但是现在……却有了些不同。
嘉靖四十年,深秋。
江湖离庙堂虽然远,但是,江湖终究是相对庙堂而言的。
当第一缕阳光落在霍澜沧紧闭的双目上时,她忽然睁开眼睛:“诺颜姑娘要走已经走了,京冥,你好像说错了。”
京冥没有说话,只是站起身,推开了画舫的镂花隔门,十丈开外的水面上,一只渔舟飘浮着,杜镕钧站在船头,衣衫有些凌乱,青青的胡须冒了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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