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衡文的那句“来日方长”不言而喻,温宁想装作听不明白也不可能。她心里沉甸甸的,唯恐杜衡文每天会来醉溪楼,询问一遍她的答案。但杜衡文自那天之后,一直没有出现过,这让温宁舒了口气。
搬家事不宜迟,温宁左右细想了一番,把其他地段的屋子和岭台巷相比了下,发现还是岭台巷的环境安稳些。巷子里的住户非富即贵,家中护卫森严,和外面比起来,这里的治安更让人宽心。
再者温宁在岭台巷住惯了,这里的住户嫌少有多嘴搬弄是非的,她耳根子也清静,若是搬往别处,指不定会有什么闲言碎语流出。
温宁随即和杜衡文口中的那户屋主敲定了房契。新院子和杜衡文就隔了一条街,搬家倒也不需大费周章,她留在杜衡文那的东西不多,雇了一辆马车,当天就将家件全部搬了过去。
杜衡文接到消息的时候,神情晦暗不明。护卫等在一旁,恭敬地低着头,静候他的吩咐。
良久,杜衡文才哑声道:“人不用撤回来了,继续护着她的周全便是。谨慎些,别让她发现。”
护卫领命离开,杜衡文身子往后一靠,手指揉着眉心,重重的叹了口气。
那日他鬼迷心窍,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火,冲动的跑过去逼问她,甚至失了理智,将她的手腕抓红了。他事后才反应过来,自己失了分寸,恐怕会将人吓到。
杜衡文不是不后悔,但若说再重来一次,他也许还会这么做。但眼下,他还需要给她点时间缓缓,也需要给自己点时间,思考接下来要走的路。
杜衡文坐直身子,拿起桌边一封上了火漆的信件,拆开信封,纸上字迹寥寥几句,却让他看的沉了目光。
—————
温宁搬了新屋,杜衡文久不来找她,醉溪楼的生意又非常红火,渐渐让温宁忘了他的存在,还有他的那句来日方长。
醉溪楼生意蒸蒸日上,因是城中唯一一家专门经营酒楼的,再者温宁在靖丰城知名度颇为响亮,倒是吸引了一帮食客。虽然很多人是奔着温宁老板的身份来的,但他们最后无一不是被醉溪楼菜色和口味所吸引,一时间醉溪楼的声名远播。
温宁忙着后厨的工作,对于大堂里的事情知之甚少。收银的掌柜为人诚恳老实,是个值得信任的,这也让温宁能安心待在厨房,研究新的菜式。以至于孟家的酒楼从她对面开起来的时候,温宁一脸的茫然。
“你刚才说什么?”温宁拉过从她身边经过的伙计,不明所以道,“荷香酒记?”
伙计点头,奇怪道:“姜掌柜,您还不知道吗?孟家在咱们对面也开起了酒楼,就叫荷香酒记,今天刚开业,外头围了不少人。”
说着,温宁就听到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,好不热闹。
温宁从醉溪楼出来,一眼就看到了荷香酒记的牌匾挂在对面。也不知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,那牌匾的尺寸比她醉溪楼的大上了些许,十分醒目。
红色的灯笼喜庆地挂在屋檐下,鞭炮声渐渐减弱,最后归于宁静。孟德俊站在大门口,拱手笑着邀请围在外边的百姓,大声道:“各位父老乡亲,荷香酒记今日正式开业,凡是今天在酒楼吃饭的客人,饭菜一律半价,酒水免费!欢迎大家!”
孟德俊的话一落下,人群中便传来窸窣的交谈声,没一会儿,温宁便看到许多百姓都进了荷香酒记,就连徘徊在醉溪楼门前的客人,也一同被吸引了过去。
荷香酒记瞬间就坐满了人,孟德俊亲自站在门口招揽客人,身段可谓放的很低,得到了许多人的好感。他在走进去前,忽然回头往醉溪楼的方向看了眼。
温宁与他正巧对上,便见他冲自己颔首笑了笑,随后转身进了荷香酒记。
温宁从来没有见过孟德俊的真容,也不知他的身份,方才听说这是孟家的产业,才特地出来看看。她偏头问钱掌柜:“方才在门口招揽客人的那位是谁?”
钱掌柜诧异地看了她一眼,随即担心道:“他是孟家粮商的当家人,孟德俊。想不到他家一个小小的酒楼开业,竟让他亲自出席。姜掌柜,孟家酒楼开在咱们对面,您说这,他们是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温宁摇摇头,但眉间也能瞧见几分凝重,她道:“是不是故意的不清楚,但是北丘大街人流往来也不是只有我们这一个地方,他们把酒楼开在对面,定然是存了几分心思的。”
钱掌柜往后看了眼大堂,见许多人探着脖子好奇地望着对面的荷香酒记,叹了口气,道:“姜掌柜,您还是多留点心吧,孟家特地在咱们对面开了个酒楼,只怕是来势汹汹啊。”
温宁点头:“我知道。钱掌柜,只是这些天需要麻烦您多留意些。”
“我晓的。”
然而没出三天,钱掌柜便一脸焦灼来到岭台巷找温宁。
温宁正指挥着运货的伙计将嵌大理石小坐屏风搬往书房,见到钱掌柜的时候,温宁愣了愣,问道:“怎么了,出什么事了?”
钱掌柜来的着急,此时在书房里坐下来,方一张口,干涩的嗓子便呛了风,剧烈的咳嗽起来,脸也涨得通红。
温宁赶紧让兰心替钱掌柜倒了杯温水,递给他,柔声道:“您别着急,喝杯水,慢慢说。”
钱掌柜摆摆手,等平复了呼吸,他才哑着声音道:“姜掌柜,您这三天没来,咱们醉溪楼的生意……唉,客人比平日里少了一半多不说,现在许多人来都不来醉溪楼,全奔去孟家的酒楼吃饭了。”
温宁听着皱起了眉,道:“孟家可是有什么新鲜的招揽客人的方法?”
钱掌柜摇头:“没有,自那天孟老板亲自坐镇荷香酒记之后,后面几天便没看到他。不过,孟家放出的价格,却是比咱们低了些许。而且在孟家吃饭,他们还会送一小坛酒,以至于许多百姓都到他们家吃饭去了。”
“钱掌柜,这几日我没有去醉溪楼。”温宁面上不由严肃起来,沉声道,“我问您,荷香酒记,是不是在针对醉溪楼?”
钱掌柜点了点头,他这些天看孟家的价格一直压着不升,心里早有疑惑,后来见孟家竟又是降价格又是送酒的,心里的疑惑渐渐成了真,他看着账面上日趋减少的银子,也是犯了愁,这不直接来找温宁商量对策了。
“是。”钱掌柜满脸忧愁,道,“姜掌柜,咱们醉溪楼不比孟家。他们有孟家粮商的称号,家大业大,酒楼这点小钱恐怕不放在眼里,有孟家撑着,他们这么办也能支撑着将酒楼开下去。可是咱们不一样,我也知道您独自出来经商已是不易,若是孟家再这么故意压着价格,醉溪楼的生意只怕是会越来越差。”
温宁何尝不知道,她本以为孟家在上次故意捣乱之后会消停一阵,不想他们另想了个法子,竟正大光明的醉溪楼的对面打起来擂台。只是她的底子毕竟不如孟家,她要赚钱,不可能像孟家一样白送那么多东西。
温宁心中百转千回,半晌后,她才道:“钱掌柜,你先回去,帮我稳住店里的伙计和厨师,我后天一早便来醉溪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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