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时,葛丘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卡通上衣,手里握着一只黑色钢笔,坐在主咖位置上不苟言笑,左右两边,分别是一男一女,西装革履,分外正规的职业装束,却一脸亲切笑容。
他也许不知道,林晓珊抱着简历夹走近临江大楼顶层会议室,推开那扇门的时候,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皮卡丘的那双似乎忽闪忽闪的眼睛,视线上移,就看见葛丘那张一本正经的脸,两者之间的反差,是她进入职场之后遇到的第一件玄妙的事情,她坐下来,使劲掐自己的胳膊肘内侧那块最能激发她痛感的地方。因为与这位打扮异常,却气场莫名强大的面试官谈话,对她来说无异于一场博弈。
林晓珊有个毛病——容易怯场,因此这天的面试发挥的并不好,甚至一开始简单的英文介绍都说的很不顺利,左右两位考官的轮番发问,她都觉得自己快顶不住,即将败北,何论真正有生杀大权的主考官还没发话。
在她昏天黑地,内心处于崩溃边缘的时候,葛丘忽然用钢笔敲敲桌子,问道,“林小姐,请问你为什么想做老师?”
为什么?为什么?终于,这个最关键的问题还是不被放过——她以为自己能侥幸的。
自从两年前,放弃从事本专业的职业发展以来,她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——不做律师,以后自己可以做什么。吃饭的时候,喝水的时候,睡觉的时候,洗澡的时候,她被困在一个魔障中,看似那么简单的问题,她却一直回答不出来。
后来,毕业那阵子,看着那些不继续深造的同学们一个个都找好了工作,她在校园里跟个游魂一样荡来荡去,整日里急得团团转,某天,叫外卖的时候,一位便装的外卖小哥在校园里走着,被分派春季招聘传单的学生硬塞了一张传单,找不到就近的垃圾桶,又急着送外卖,便顺手塞到了她的外卖包装里,急匆匆的敲开她的门,又急匆匆的跑远。
她独自在宿舍里,一边吃着热腾腾的冒菜,一边百无聊赖的翻着手边的传单,一行略有些浮夸的广告语赫然出现——即使翅膀折了,心也要飞翔。你的梦想,由我们领航。
这是一张来自山城时光教育培训公司的广告,版面设计别出心裁,折了翅膀的蜂鸟在海浪之中向着天空中唯一的光线逆风飞行,吸引人眼球的同时,不忘记符合“山城时光”这个怀旧又本土化的命题。
她放下筷子,有点出神的盯着广告语,那两个被特意放大的艺术字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,口腔里的冒菜还没来得及咽下,她像个傻瓜一样张着嘴——梦想,她反复盯着这两个字,不知不觉,眼泪没有征兆的落下来。
“做老师,是我的梦想。虽然梦开始的时间并不长,但我相信自己能一直热爱下去。”10.10号的这天早上,她就如当初盯着那两个艺术字一样,盯着葛丘的眼睛,如此回答。
“能把教书育人当作梦想的人,我很欣赏。原则上来看,你专业念的法律,没有任何职教经验,并不是我们要找的人,”那时候,葛丘说话的样子,给晓珊一种庄重且虚客套的感觉,她毫不怀疑,下一句话便是:谢谢,希望你一切顺利,然而,葛丘只是站起来,稍微整理了一下他的皮卡丘上衣,给她一个简单的握手,“欢迎你加入山城时光,因为,你的梦想,也是我们的梦想。”
其实,连林晓珊自己也不愿意承认,想做老师,想进入山城时光,起因,不过是她自己的一点小小的私心。
在宿舍里吃冒菜、被一张传单刺激的眼泪汪汪的那天,她的心情非常糟糕。就在两个小时前,那个人来和她告别,他要去奥地利留学,追求自己从小到大的梦想。那一刻林晓珊很不甘心。
因此,选择老师这行,最初只是因为想起那个人的这句话,让她萌生了自己也要有梦想的冲动,没想到,却不小心打开了潘多拉魔盒——教师,真的成为了她的梦想。
经过昨晚唐家人的轮番闹腾后,林晓珊已经累得不想动一根手指,如果不是古茗风知道了唐老爷子被亲孙子气得进了医院,特地赶过来看看当时不幸在场的晓珊有没有被唐家人刁难,顺便送来早餐,她发誓,自己真的可以赖在医院的椅子上缩着脖子蜷一个早上。
面对古茗风的好意提醒,发觉自己沉默的时间有些久了,她终于还是抬起头,微笑道,“我知道你进入公司的时间比我长很多,和葛丘有一些积怨,也能够理解你怀疑他的人品,但是,亲爱的,你对我是不是有某种不可言说的保护欲呀,我一个大活人,连这点判断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吗?毕竟,从进公司开始,他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提拔我,我觉得,他对我,并没有你说的那些圈圈绕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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