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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些少女没有戴满头的银饰,只将一头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,穿着白色羽毛织就的长裙,赤着双足在路上行走。她们将修长的银制灯盏摆放在道路两侧,灯盏里盛满了清油,显然是为了晚上的大宴照明用的。
“今天晚上一定会很热闹吧。”萧素寒低声嘀咕了一句。
“当然会很热闹。”有人大喇喇地在他身边坐下,点头附和。
这显然不是边旭,萧素寒不用转头也猜到了来人是谁,不由撇了撇嘴:“怎么,伤好得这样快?”
“还是多亏了落梅山庄的灵药。”沙漠蝎子嬉皮笑脸地道,他也正低头看着下方,想了想道,“看样子,今天是此处祭祀的大日子啊。”
“什么祭祀?”
“苗地各个寨子都有自己祭祀的方式,有些地方是杀牛祭祖,有些则是祭鼓,或是祭树。他们祭祀的日子也各有不同,寻常小祭一年一次,若逢大祭,则是十几年,甚至二十几年一次。”他指着路上那些苗女,“你瞧她们穿着的是白鸟衣,那是大祭之日才会穿的服饰,可见今夜便是云水的大祭。”
他说完,又摸了摸下巴,若有所思地道:“这神叨叨的地方,祭祀的多半是蛊神,只是不知以何物为祭品。”
萧素寒有些奇怪地看着他:“蝎子,你从前都在大漠呆着,为何对苗地的许多事知道得这样清楚?”
“听义父说的,”沙漠蝎子提起这位义父,不由有些闷声闷气,“他原先还未曾得到那页逐影刀谱时,只能在市井间随意混饭吃。那时有一帮雇主就是从苗地去往塞北,他们颇通毒蛊之术,十分神秘。义父跟他们混迹了一段时日,便听说了一些关于苗地风土,还有蛊毒等物的事。”
萧素寒点了点头,又重新看向树下,他看到刚刚走过去的那队苗女手中抱着长长的陶罐,不由“咦”了一声:“那是宴席上要喝的酒么?”他抽了抽鼻子,隐约闻到了些许酒香,“好像不是先前那种糯米酒。”
沙漠蝎子嗅觉敏锐,自然闻得更清楚:“这气味微腥微苦,酒中显然是泡了蛇胆,而且不是寻常蛇胆,是雄蝰蛇王的胆,极其珍贵难得。这蛇胆性凉,用来泡酒可祛肝火,夏日饮来十分滋补,看来这苗王还是个懂养生的人。”
萧素寒听他竟扯到“养生”上头,不由嗤笑了一声,倒有点想品尝品尝这极珍贵的蛇胆酒的滋味。
沙漠蝎子却又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过头来:“说来,你可曾见过边少侠饮酒?”
萧素寒想了一想,这才发觉自认识边旭以来,似乎从未见他喝过酒,就连这一路上苗民们款待时献上的糯米酒他也没有碰过,不由摇了摇头:“还真没有,你怎么问起这个?”
“我只是觉得,他这人体质古怪,不受任何药性,连瘴毒都不怕,不知喝起酒来会不会千杯不醉。”沙漠蝎子说到这,狡猾一笑,“咱们不如趁今夜,灌他几杯,看看他酒量如何。”
萧素寒微微一怔,随即便摇头道:“不好。”
“怎么,”沙漠蝎子瞅着他,“少庄主竟还怕他?”
他这是故意激将,萧素寒却不上当,只向他道:“你知不知道他武功大成,内力也精进了许多。”
“那又如何?”
“现在一点细微动静都逃不过他耳朵,”萧素寒说到这,有些同情地看向蝎子,“他就在后面的屋子里,我们的对话他可全都能听见。”
银色灯盏在入夜之后被陆续点亮,灯火绵延开来,火光银白灼目,将整个云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。
若是寻常人或许不识得此物,而萧素寒却是再熟悉不过。这灯盏里不是寻常灯油,而是鲸油,这是取深海中巨鲸的脑油熬制而成,十分难得而又珍贵。他萧家祠堂前供奉的长明灯中灌的便是这鲸油,只是不知这远离大海的苗岭深处为何会有这珍贵油脂,况且储量巨大,竟可供成千上百盏油灯所用。
他正在疑惑,却听银铃声阵阵,几名容貌清丽的苗女正从远处走来。她们并未穿白鸟衣,而是洁净的白纱裙,脚腕上的银铃叮铃作响。萧素寒略向她们看了一眼,忽然察觉队伍尾端那少女竟是瑶瑶,瑶瑶显然也看见了他,她目光只在萧素寒脸上停留了片刻,随即便垂下了眼睛。
她们一直走到前方的水潭边,少女们纷纷脱去了衣裙,走入潭水洗浴。瑶瑶刚解开衣带,忽然背后一麻,竟是被点住了穴道,她被人悄无声息地从后面挟起,转眼间便被带到一处僻静的角落里。
萧素寒放下了她,转到正面,这才发现这姑娘衣襟大开,露出软玉般的肌肤,不由脸上一红,将外袍脱下,丢到她身上,却并没有解开她的穴道。他闷闷地道:“我有话问你。”
瑶瑶似乎十分不解,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向他,目光中充满了疑惑。
“你不用装傻,”萧素寒口气不好地道,“我知道你听得懂官话。”
瑶瑶微微显出诧异,她没有说话,只是看着萧素寒。
“你根本不是初次来到云水,”萧素寒垂下眼睛,“你从很早之前就是苗王的人,对么?”
瑶瑶神色一滞,她这个反应显然是听懂了萧素寒的话,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,便不再伪装,只笑了笑,用略显生涩的官话答道:“为什么这么说?”
萧素寒目光向下,看着她的脚腕:“因为这串银铃。”他也是前些时候察觉到这银铃有摄魂之效,明白了云水的女子们所佩戴的脚铃跟别处不同,但还未曾疑心到瑶瑶身上。直到方才,瑶瑶从他身边走过,他才忽然想起,那夜在央卡的屋子里,便听见外面银铃声响,从那时起,瑶瑶便戴着这串脚铃。
他说完,又抬起脸,压抑着怒气问道:“我只是不明白,央卡为何说你是他的孙女,难道你对他施了什么迷惑人心的秘术不成?”
瑶瑶忽然笑了,她长得一派天真,这笑容却显得阴冷:“他本就是我的爷爷。”
萧素寒心中微有些动摇,他看着瑶瑶:“那夜吹奏木叶,引来蛊虫对央卡下了万蛊穿心的人是谁?”
瑶瑶笑得更加开怀:“原来你还不知道,那个人当然是我。”
萧素寒终于变了脸色:“你……为何要对自己的爷爷下这样的狠手?”
瑶瑶满不在乎地道:“他自己犯了教规,本就该受此刑,又能怪谁?”
萧素寒登时明白过来,他惊道:“你们果然是食蛊教的人,那苗王就是现今的教主么?”他一时明白,一时又觉得糊涂,“你一路把我们引到这里,难道是为了防我们对付食蛊教?可那时在巫州初遇,你送伞之时,我们根本还未知晓食蛊教复立之事,你为何盯上我们?”
瑶瑶似乎觉得好笑:“谁盯上你了,那伞可不是送给你的。”
“是边旭?”萧素寒一步上前,口气危险地问道,“你们要对他做什么?”
瑶瑶没有立刻回答,而萧素寒心急如焚之下已拔出佩剑,直指少女颈项:“老实告诉我,你和你们那苗王的意图究竟是什么,倘若他有任何差池,我绝不会放过你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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